吴汉,字子颜,南阳人。韩鸿为使者,使持节,徇河北,人为言:“吴子颜,奇士也,可与计事。”吴汉为人质厚,少文,造次不能以辞语自达。邓禹及诸将多所荐举,再三召见,其后勤勤不离公门。上亦以其南阳人渐亲之。上既破邯郸,诛王郎,召邓禹宿,夜语曰:“吾欲北发幽州突骑,诸将谁可使者?”禹曰:“吴汉可。禹数与语,其人勇鸷有智谋,诸将鲜能及者。”上于是以汉为大将军。汉遂斩幽州牧苗曾,上以禹为知人。吴汉与苏茂、周建战,汉躬被甲持戟,告令诸部将曰:“闻鼓声皆大呼俱进,后至者斩。”遂鼓而进,贼兵大破。北击清河长垣及平原五里贼,皆平之。
吴汉伐蜀,分营于水南水北,北营战不利,乃衔枚引兵往合水南营,大破公孙述。吴汉兵守成都,公孙述将延岑遗奇兵出吴汉兵后,袭击破汉,汉堕水,缘马尾得出。吴汉性忠厚,笃于事上,自初从征伐,常在左右,上未安,则侧足屏息,上安然后退舍。兵有不利,军营不完,汉常独缮檠其弓戟,阅其兵马,激扬吏士。上时令人视吴公何为,还言方作战攻具,上常曰:“吴公差强人意,隐若一敌国矣。”封汉广平侯。吴汉尝出征,妻子在后买田业。汉还,让之曰:“军师在外,吏士不足,何多买田宅乎!”遂尽以分与昆弟外家。吴汉爵位奉赐最尊重,然但治宅,不起巷第。夫人先死,薄葬小坟,不作祠堂,恭俭如此。疾笃,车驾亲临,问所欲言。对曰:“臣愚无所识知,唯愿慎无赦而已。”病薨,奏谥曰:“有司议宜以为武。”诏特赐曰忠侯。
译文
吴汉,字子颜,南阳郡宛县人。韩鸿做使者,(光武帝)让他拿着旌节,巡视河北地界。有人对韩鸿说:“吴子颜,是位奇异之人,可和他商议大事。”吴汉为人朴实、厚道,说话缺少有文采,仓促间不能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图。邓禹和诸位将领多次举荐吴汉,多次被皇上召见,这以后吴汉工作辛勤努力不离开衙署,光武帝也因为他是南阳人,逐渐与他亲近。光武帝已经攻下了邯郸,诛杀了王朗,召见邓禹同宿,夜里跟他交谈说:“我想要向北派遣攻打幽州的骑兵,各位将领谁能够胜任?”邓禹说:“吴汉可以。我多次和他交谈,他这个人勇敢凶猛有智慧谋略,各将领中少有能比得上的。”光武帝于是让吴汉担任大将军。吴汉于是斩杀了幽州牧苗
秦孝公据崤函之固,拥雍州之地,君臣固守以窥周室,有席卷天下,包举宇内,囊括四海之意,并吞八荒之心。当是时也,商君佐之,内立法度,务耕织,修守战之具,外连衡而斗诸侯。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。
孝公既没,惠文、武、昭襄蒙故业,因遗策,南取汉中,西举巴、蜀,东割膏腴之地,北收要害之郡。诸侯恐惧,会盟而谋弱秦,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,以致天下之士,合从缔交,相与为一。当此之时,齐有孟尝,赵有平原,楚有春申,魏有信陵。此四君者,皆明智而忠信,宽厚而爱人,尊贤而重士,约从离衡,兼韩、魏、燕、楚、齐、赵、宋、卫、中山之众。于是六国之士,有甯越、徐尚、苏秦、杜赫之属为之谋,齐明、周最、陈轸、召滑、楼缓、翟景、苏厉、乐毅之徒通其意,吴起、孙膑、带佗、倪良、王廖、田忌、廉颇、赵奢之伦制其兵。尝以十倍之地,百万之众,叩关而攻秦。秦人开关延敌,九国之师,逡巡而不敢进。秦无亡矢遗镞之费,而天下诸侯已困矣。于是从散约败,争割地而赂秦。秦有余力而制其弊,追亡逐北,伏尸百万,流血漂橹;因利乘便,宰割天下,分裂山河。强国请服,弱国入朝。延及孝文王、庄襄王,享国之日浅,国家无事。
及至始皇,奋六世之余烈,振长策而御宇内,吞二周而亡诸侯,履至尊而制六合,执敲扑而鞭笞天下,威振四海。南取百越之地,以为桂林、象郡;百越之君,俯首系颈,委命下吏。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,却匈奴七百余里;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,士不敢弯弓而报怨。于是废先王之道,焚百家之言,以愚黔首;隳名城,杀豪杰;收天下之兵,聚之咸阳,销锋镝,铸以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。然后践华为城,因河为池,据亿丈之城,临不测之渊,以为固。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,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。天下已定,始皇之心,自以为关中之固,金城千里,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。
始皇既没,余威震于殊俗。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,氓隶之人,而迁徙之徒也;才能不及中人,非有仲尼、墨翟之贤,陶朱、猗顿之富;蹑足行伍之间,而倔起阡陌之中,率疲弊之卒,将数百之众,转而攻秦;斩木为兵,揭竿为旗,天下云集响应,赢粮而景从。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。
且夫天下非小弱也,雍州之地,崤函之固,自若也。陈涉之位,非尊于齐、楚、燕、赵、韩、魏、宋、卫、中山之君也;锄櫌棘矜,非铦于钩戟长铩也;谪戍之众,非抗于九国之师也;深谋远虑,行军用兵之道,非及乡时之士也。然而成败异变,功业相反,何也?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,比权量力,则不可同年而语矣。然秦以区区之地,致万乘之势,序八州而朝同列,百有余年矣;然后以六合为家,崤函为宫;一夫作难而七庙隳,身死人手,为天下笑者,何也?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。